图：车贷业务是吸引消费者购车的重要因素。
“目前店里仍然可以长贷短还，贷款5年可享受2年免息，提前还款不收违约金，但不确定这个政策还能持续多久。”6月10日，北京市某4S店负责人张经理对《中国消费者报》记者说。
张经理所说的政策即车贷高息高返。据了解，6月起，中行、工行等部分银行明确取消车贷高息高返，向长贷短还说“不”。记者调查发现，6月1日以后，四川、河南、浙江等地的车贷将不再享受原有的返佣金方案，但北京地区部分汽车品牌高息高返仍在继续，“贷5免2”的变种模式大量存在。
多地高息高返被叫停
所谓高息高返，是指部分银行为争夺客户，以返还较高的佣金（约8%—15%）吸引汽车经销商与其合作，为消费者提供较长期限的车贷以获取利息收入。汽车经销商则把大部分银行返点通过优惠方式返还给消费者，从而降低车价。在实际操作中，高息高返往往和“5年贷款2年后提前还贷无违约金”的约定相结合。
5月底，上海消费者卢先生贷款购买了一辆比亚迪汽车，“减去各项优惠补贴后，车价是11.58万元，办理车贷后还能返还1.3万元。如果2年内结清贷款，需要支付1万元左右的利息，最终相当于薅了银行3000元的羊毛。”卢先生说。
高息高返带来的实惠，促使车贷业务渗透率快速提升。广汽本田一位销售人员告诉记者，其所在门店贷款购车渗透率超80%，几乎都采用高息高返模式。“全款购车价格偏高，多数消费者更倾向选择贷款享受优惠。”该销售人员解释道。
在招联首席研究员、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董希淼看来，高息高返模式的流行，本质是银行业在市场竞争中的策略性选择。此前，车贷业务长期被汽车金融公司垄断，银行若想进入这一市场，通过返佣金机制扩大车贷业务份额成为必然。
记者注意到，截至2024年底，浦发银行零售信贷绿色新能源汽车贷款规模为90.82亿元，较2024年初净增38.9亿元。平安银行2024年个人新能源汽车贷款新发放637.68亿元，同比增长73.3%。中信诚国际发布的报告显示，在房地产市场下行的背景下，为维持贷款总量投放，银行近年来持续加大汽车贷款投放力度。竞争加剧使得汽车金融公司在整体新车贷款市场中的份额下降。
不过，返佣金买份额的现象明显不可持续。记者了解到，自6月1日起，四川、河南、浙江等多地银行转向低息低返或低息零返模式，有的银行将贷款返佣金比例从15%调降至5%，年费率同步下调至3%。
6月8日，记者在北京地区调查发现，工行、中行和邮储银行已经叫停车贷高息高返业务。北京市某4S店负责人张经理告诉记者，目前其所在门店仍可以通过农行、光大或浦发银行办理“贷5免2”业务，但银行方面可能随时取消该政策。另一品牌汽车销售人员对记者表示，目前仍可通过建行或浦发银行办理车贷高息高返业务。
董希淼认为，高息高返虽然短期内有助于扩大业务规模，但长期来看并不具备可持续性，未来将有更多银行摒弃这一业务模式。
看似多赢实则暗藏风险
高息高返让银行放出贷款、获得业务机会并抢占市场份额，4S店也能通过汽车金融获得新的盈利点。对于消费者来说，车贷分期可以薅到银行羊毛，用更少的钱购车，从而刺激汽车消费。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为何银行要叫停呢？
张经理告诉记者，高息高返模式下，银行前2年的利息收益返还给了消费者。消费者贷款满2年就还款最划算，因此满2年即提前还款成为众多车主的选择。不过，这种长贷短还的做法虽然对车主有利，但与银行的利益相悖。如果车主都选择长贷短还，银行虽然切下了车贷这块蛋糕，但却成了白忙活。
董希淼表示，银行实行高息高返，实际是在赌消费者不会在2年内提前还款，从而在剩余的3年期限内实现预期收益。如果多数消费者选择贷款薅羊毛，银行要么会停止这一模式，要么会采取措施限制提前还款。
不过，银行限制提前还款的做法与消费者购车时的承诺相违背，由此引发大量投诉。记者在黑猫投诉平台看到，关于车贷提前还款的相关投诉达数千条，投诉内容集中在银行拒绝提前还款、违约金突增、未告知还款限制等问题。多位消费者表示，当初选择贷款购车正是看中了长贷短还的省钱优势，如今却陷入想提前还款却困难重重的境地。
记者注意到，在叫停高息高返的同时，多家银行已采取延长提前还款期限、提高违约金比例等举措约束长贷短还。据了解，6月5日起，上海地区某国有银行将2年内提前还款违约金由提前还款金额的5%调升至10%，2年至4年内提前还款的违约金由0%调升至5%。浙江多家国有银行早在4月就将5年期车贷的免违约金期限从贷满2年延长至贷满3年。
金融监管专家、冠苕咨询创始人周毅钦表示，高息高返模式看似多方共赢，但实际上“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都是消费者承担了相关费用和成本。
在周毅钦看来，这种模式增加了银行的营销成本，容易引发同业之间的恶性竞争。为抢占市场，各银行向经销商支付高额返佣，陷入畸形价格竞争，从而导致分期业务的利润空间被严重压缩。另一方面，银行的返佣又被汽车经销商拿来打价格战，加剧了汽车行业内卷。
其次，这种模式容易推高信用风险，不利于车贷业务长期持续发展。一部分经销商为了获取更多返佣，存在向消费者推介高佣金汽车金融产品、诱导消费者提前归还贷款等不合规行为，甚至帮助消费者虚报收入、粉饰个人信用记录，导致商业银行难以准确评估消费者的还款能力，增加了信用风险。在汽车行业争相降价的背景下，若消费者无法还款，贷款购买的汽车又因降价、贬值等原因低于贷款额，银行将得不偿失。
探索多元渠道打破瓶颈
正是考虑到上述风险，多地监管机构陆续下发通知，建议银行维持适当返佣比例，防止恶性竞争。重庆金融监管局于今年1月发布的《关于进一步规范汽车金融业务促进汽车消费市场平稳健康发展的通知》提出，相关金融机构要严格遵守行业自律要求，不得以高额返佣等不正当竞争手段抢占市场份额。
今年5月，四川省银行业协会发布《四川银行业信用卡汽车分期付款业务和汽车消费贷款业务自律公约》，要求银行业金融机构优化与汽车经销商的合作模式，降低对客实际利率、合理确定佣金比率。河南省开封市银行业协会在日前的自律公约签约会上要求银行做到“3个杜绝”：杜绝汽车经销商向消费者推介高佣金汽车金融产品、杜绝经销商诱导消费者提前归还贷款、杜绝经销商扭曲消费者真实贷款意愿。
面对银行方面的调整，车企正积极求变填补金融空白。记者在某品牌汽车经销人员处了解到，除了“贷5免2”，该店还有贷5免息分期活动。销售人员告诉记者，贷款5年分期业务不能零首付，息费由车企补贴给银行或汽车金融公司。
在车企求变的同时，银行也要谋变。董希淼认为，金融机构应坚持量价平衡的原则，在加强与经销商合作的过程中，对其提供的服务给予合理回报，同时将部分利益直接让渡给终端消费者，有序降低贷款利率，提升金融消费者的实际获得感。同时，银行要跳出传统放款者的定位，积极融入产业链和消费链，实现从金融服务商向场景经营者的转变。
周毅钦建议，后续汽车分期业务要探索多元渠道，打破渠道瓶颈，更多尝试直连消费者。商业银行可以与大型电商平台合作，推出专属分期购车活动。商业银行可以凭借其与汽车厂商的业务合作关系，与汽车厂商直接开展汽车分期业务，嵌入其线上销售平台，减少中间环节。
